第十八章 情敌上门
赵芸芸拎着几样礼品,换了一件红色的长羽绒服,喜庆极了,比一周前在街上见到的时候瘦了一圈,下巴尖儿都出来了。
这姑娘对宋谨上心,老觉得人家不待见自己是因为形象差,每天只吃一个苹果喝两杯蜂蜜水,走路虚飘飘的也不忘来陪宋秀芝,懂礼貌又乖巧,宋谨母子实在开不了口撵人,只能晾着她。
这拖着拖着……就拖到刑厉坤回来了。
宋谨昨天光顾着高兴,压根把赵芸芸这茬儿给忘了,还没来得及解释,后颈就罩上了一只大手,刑厉坤隔着围巾捏弄他的颈窝,幽幽道:“我当时跟你说什么来着,嗯?”
宋谨:“……”
“逼着我在她面前干你么?”刑厉坤弓身压住宋谨,浓黑的眼神掠过窗刮向赵芸芸,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豹子,“马上和她说清楚,带上你妈跟我回别墅,离她远远的。”
“别犯二成么?”宋谨心虚地瞥他,“……我本来就冷着她,连话都没说过几句。”
“真的?”刑厉坤的表情缓和了一点儿。
“嗯,我又不喜欢她。”宋谨脸蛋儿涨红了,小声嘀咕,“我喜欢……”
“听不清,你大点儿声。”刑厉坤紧贴着宋谨逗人,声音带笑,“甭管喜不喜欢,今儿必须跟她把话撂清楚,宝,你是老子的人,别人惦记你,不行。你惦记别人,更不行!”
赵芸芸跟宋秀芝打过招呼,敏感地转头盯着宋家主屋,屋子里冒出藏不住的甜气,和平日里的寡淡太不一样了。
宋谨叫赵芸芸进屋,把刑厉坤给赶出去,这人老在门口晃悠打转瞎瞪眼,宋谨嫌他碍事,直接把帘子放下来。
嘿,你爷爷的,皮痒了,居然当着老子的面和别人共处一室。
偏偏宋秀芝在院里看着,新姑爷不敢造次。
宋秀芝叹气说:“芸芸这孩子实心眼儿,你说说,我们小谨怎么就不乐意她呢?……大坤,你和小谨关系好,认识他喜欢的姑娘吗?”
刑厉坤略显尴尬道:“‘姑娘’?”
“对啊,就为那姑娘,愣是不答应和芸芸好……怎么?”宋秀芝突然小心翼翼地问,“是不是那姑娘不靠谱,对我们小谨没意思?”
没意思?那不会!意思可大了去了,就怕您老不乐意啊。
宋秀芝还是满脸愁容,刑厉坤搂住她单薄的肩膀,肃然道:“阿姨,您放心,那‘姑娘’对您儿子,绝对比一百个赵芸芸还死心塌地,保证对他好一辈子,一点儿不让他受累。”
宋秀芝琢磨琢磨说:“瞧这霸道的,她脾气大吗?”
刑厉坤厚着脸皮,“……不大,顶多叫醋性。”
等刑厉坤这坛老陈醋都快泡发院子了,宋谨才和赵芸芸出来,赵芸芸眼圈红着、情绪还算平静,好聚好散不纠缠,倒是有点儿气性。
宋谨觉得挺内疚,但有些事情,长痛不如短痛,不能耽误人家女孩子。
宋秀芝过去安慰她,赵芸芸反而腼腆地笑笑,“阿姨,我不要紧。”
“那闲了再来串门,阿姨给你做好吃的。”
先前宋谨躲着赵芸芸,她这个当妈的怕儿子为难,也不敢和赵芸芸太亲近,现在揭开话了,反而不用瞻前顾后了。
赵芸芸终于离开宋家小院,她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人,总觉得那三位才像一家子……后来宋谨出柜,她才恍然大悟——
一个人能憋得住话,闷得住动作,但是兜不住眼神。
那个大高个看着宋谨的时候,好像盛放了满世界的烈日红花。
今天这一天由刑厉坤安排,宋谨跟他去镇中心,稀里糊涂地站在冷风里,大年初一镇上不开店,街上压根没人,就他俩跟树桩似的戳着。
刑厉坤低头看表,“来了。”
一辆军用皮卡从远处轰隆隆地开过来,驾驶座的人探出头,脸上带着憨厚的笑,“恁们来得可真早,过年好哇!”
刑厉坤:“……”
老舅您部队就没别人了么?居然又是上次开直升机的楞头青。
宋谨上车,稀罕地摸仪表盘,这车一刷上军绿色,立马就显得爷们儿了,每个雄性的骨子里都藏着战斗因子,看到这些铁家伙就来劲儿。
刑厉坤跟宋谨抖他肚里那点儿家底货,把车上的装备讲了一遍,宋谨听得眼睛晶亮,指着头顶的黑盒子问:“这东西真能反追踪?”
“甚么反追踪啊。”小士官扑哧笑出来,“那就是个行车记录仪,跟恁们私家车一样的,不过大了点儿,多些功能。”
宋谨乐了,刑厉坤抹把脸……娘蛋的,就你话多,让老子搁媳妇儿这丢面儿!
宋谨注意到小士官红彤彤的手指头,问:“你这手怎么了?受伤了?”
“不是,俺害俺们班没喝上羊肉汤,早上被罚洗了一个班的训练服,凉水激的。”小士官说到这儿,蔫不唧唧斜了刑厉坤一眼——
蔺首长一吃他们班包的小茴香饺子就吐了,这人太坏了,故意骗他!
68XXX部队离C镇不算远,他们几个一路聊着,一晃神就到地方了。
站岗的哨兵在寒冬里挺拔如松,登记完毕通行时,啪得敬起军礼,庄严利落。
三岗两哨过去,再经过偌大的训练场,才算是进入了正规营区,春节这几天除了在岗执勤的,其余人都放假,他们憋不住满身虎劲儿,在宿舍楼外头的训练器械上摔打比试,人群密密匝匝压出一道黑,吼叫不断,热闹非凡。
小士官一踩刹车,“到了。”
刑厉坤看见宋谨好奇地往那边瞅,直接把大衣一甩,“等着,老子给你赢个彩回来。”
“哎,你悠着点儿。”宋谨要追,被小士官偷偷拽住,“哥,俺跟恁说个事儿。”
“啥事儿?”
“俺知道,恁是来见首长的,要想让首长高兴,就得投其所好啊,俺们首长最爱吃的——就是那小茴香馅儿的饺子,你一定记得点这个。”
宋谨看他一副藏不住坏的贼样,心里门儿清,还得忍着笑点头,“行,我知道了,谢谢你。”
小士官高兴地摆手,“哈哈哈哈,不客气不客气……可千万别说是俺说的。”
他俩话还没完,人群那边传来一阵叫好,刑厉坤赤着脚,双手抓着粗糙的绳子纵身一跃,横跨两米,有力的背肌起伏,灵活地朝绳杠顶端的小红旗爬。
旁边一根绳上也跃上来某班班长,上身赤裸,肌肉贲起,速度不输给刑厉坤。
那些战友都给自己人加油,宋谨猛地从车上蹦下去,挥着刑厉坤的大衣一路跑一路嚎:“刑厉坤,冲啊——”
蔺严在楼上的宿舍喝茶,从窗户里眯着楼下的场景,嘴角抿出一丝笑。
这小外甥媳妇儿,倒挺有意思。
“班长,加油!”
“上啊,干死他!”
部队里的糙老爷们起哄,宋谨第一个不服,凭啥没人给我家的叫阵?
人堆挤不进去,他就爬旁边的大轮胎,吆喝呐喊地嗓子都劈了,浑身的血跟着这帮兵痞子一块烧。
刑厉坤在上头听到,手背血管暴凸,居然又凌空猛蹿了一截,有人拍手大吼。
眼看别人要赢,旁边的班长急了,脚腕勾住绳子一荡,拿肩去撞刑厉坤的腰窝博力,大伙都等着刑厉坤掉下来看笑话。
没想到这人一声低喝,居然大胆地松手倒挂,衣摆敞吊、露出几块紧实的腹肌,等那个班长晃回来,他长臂一伸,直接把人竖着悠出了大直角!
底下都炸了窝了!这他妈的臂力,非人类啊!
“厉害!悠他、使劲悠!让他们得瑟——”
宋谨激动地猛甩大衣,差点儿从轮胎上给栽下来,够劲儿、够味儿、够爷们!真给哥长脸!
对方在空中打圈儿,刑厉坤轻轻松松爬上去,摘了小红旗溜绳落地。
“哎,他谁呀?”一个新来的小兵问。
“你不认识?咱们首长的亲外甥,前段时间大闹天宫的‘美猴王’!”
“我去……”小兵瞪圆了眼睛,“他就是揍了副营溜号的那位?牛逼。”
“班长输了也不丢人,这小子可是军营泡大的,十五岁就能把连队的越野王跑趴下,厉害着呢!”
刑厉坤不管那些议论纷纷,径直走到宋谨跟前,抄起人撂到肩上,大头朝下。
宋谨惊怒,“干嘛啊?放我下去!”
刑厉坤的大手一拍媳妇儿屁股,使坏把旗杆插到宋谨的屁兜里,小红旗亮堂堂地迎风招展,别有一番韵味。
在刑厉坤的眼里,那小旗不是旗,屁兜不是屁兜,位置加上那个插字——简直就是一场生动的排练演出。
这地儿,老子定下了,盖戳了,谁也甭惦记,这人就是老子的。
有人捏着嗓子喊:“开春种下第一茬儿,立秋能收一大嘟噜呢。”
那帮当兵的都快笑疯了。
宋谨臊得要拔,被刑厉坤按住手,调笑道:“收着呗,立秋了赶国庆,咱还能赚两笔。”
“你大爷的!”宋谨爆喝。
这人权当没听见,意气风发地扛着媳妇儿走进宿舍楼,见老舅去。
蔺严对着镜子整理衣领肩章,手里先拿个搪瓷杯子,觉得不妥,又放下换本书,最后干脆什么也不拿了,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,双手压膝,脊背挺直,自带大将风骨。
勤务兵敲门,把人请进来,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三个。
蔺严拿眼瞟人,刑厉坤先护上了,“老舅,您不是要见人么?人我带来了,您也别板着脸吓唬他。”
蔺严哼了一声,“人胆子还是老鼠胆子,我还能吃了他?”
这甥舅俩从小就呛呛惯了,越亲越这样,宋谨也不慌,顶着蔺严的威压毫不退让,大大方方地斟了杯茶捧过去,“叔叔好,我叫宋谨,头一回见面不该空着手来,考虑不周,您见谅了。”
蔺严的脸一拉,没接茶,没吭声。
刑厉坤急了,“老舅!”
“没你屁事儿,别吵吵。”蔺严抬头看着宋谨,“话不对,再说一遍。”
宋谨也不傻,立刻就反应过来了,赶紧喊了声‘老舅’,蔺严接过茶一口闷了,算是认下了这个外甥媳妇儿,脸上也有了笑模样。
蔺严对刑厉坤的性向倒不纠结,只是看不惯他跟夏俊胡混,怕他整出事儿来。
同性这个圈子太乱太脏,充斥着酒精滥交,没有法律约束和子女羁绊,想找一个能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伴儿不容易。
刑厉坤身边来来去去多少人,蔺严都没当回事儿,因为这小子自己都不上心。
这还是头一回,刑厉坤说喜欢,愿意把人带来见他,护着宠着,满心满眼地疼爱。
蔺严也瞧着宋谨不错,这孩子清秀温吞,和那些乌七八糟的圈子不搭边,最重要的是,总算有个人能栓得住刑厉坤这匹野马了。
蔺严推过去一个小匣子说:“见面礼。”
宋谨打开一瞧,居然是条黑色皮鞭,握杆带着金属光泽……挺好看。
蔺严说:“这小子皮糙肉厚,要是惹毛了你,你就抽他丫的,省劲儿。”
刑厉坤:“……”
宋谨憋着笑,肩膀直抖,“好,谢谢老舅。”
蔺严又说:“他敢胡造,你跟老舅说,老舅收拾他。”
“老舅!”刑厉坤怒了,“没您这样挑拨离间的,我俩好着呢。”
“别插嘴,老子还没说完。”蔺严看向宋谨,表情肃穆,“我就一条要求,你乐意跟他,就好好在一块儿,要是哪天不乐意了趁早说出来,别让这傻小子太伤心。”
宋谨摩挲着小匣子,垂头说:“您放心,我不是拿感情当儿戏的人,本来我已经决心听我妈的结婚……可是我骗不了自己,我喜欢他,想跟他过一辈子。”
这人说话的声音不大,语气却很笃定,耳朵尖染着红,不好意思了。
刑厉坤握住宋谨的手,心里情绪满溢,恨不得立刻跑出去狂吼狂奔,眼珠子都激动红了——这是宋谨头一次挑白了说喜欢他!还是当着长辈的面儿!
俩孩子在底下眉来眼去的,蔺严反而尴尬了,咳嗽一声站起来,“走吧,带你们去外头转转。”
68XXX部队占地极广,蔺严让人开着车在里面转,除了障碍越野的场子,宋谨还看到了最神秘的军储库,听说里面堆满了火炮、弹药,甚至还有坦克,他心痒难耐,可惜那地方属于机密重地,只能远观。
蔺严讲起刑厉坤六岁那年,小孩儿趁着点库的时候溜进军储库,悄悄藏在坦克皮带后面,谁都没发现他,晚上蔺严在外面都快找疯了,就差没把地皮翻个个儿。
小刑厉坤在里面自得其乐,摸枪爬炮的,身上还绑着手榴弹,坐在坦克上嗷嗷来劲儿。
最后有个小兵说看见孩子往军储库那边去了,蔺严总算找到人,一顿胖揍之后挂在树上晾了一天,大冬天差点儿把刑厉坤的小鸡仔给冻掉。
蔺严是真后怕——这小子得亏身上没带火,真要有火,他敢给你点炮楼子!
宋谨听得乐死了,挤兑刑厉坤说:“你是不是因为这事儿才不愿意当兵的?”
刑厉坤磨牙,幽幽道:“别担心,老子那儿好使着呢。”
等到了中午,他们去食堂吃饭,蔺严带兵严厉,但从来不端架子搞特殊,吃得都是大食堂。
那些兵崽子见了他,各个精神气十足地碰脚敬礼,“首长好!”
午饭是炸酱面、粉丝丸子汤,配昨晚没吃完的饺子,搁油锅里一煎,黄脆酥香,特别抢手。
那开直升机的小愣头看到宋谨在窗口领饺子,筷子一丢,屁颠儿屁颠儿跟过去。
宋谨余光瞥到,低头默默把木牌换了,一个写着小茴香猪肉,一个写着白菜猪肉。
他端了一盘‘小茴香猪肉’,小愣头端了一盘‘白菜猪肉’,后面看着的人都嗤嗤笑。
小愣头还乐滋滋的,大仇得报啊,而且一会儿首长吃完茴香饺子,再吃他的白菜饺子,绝对是寒冬和暖春的对比了!
蔺严那桌言笑晏晏,一直没动静,小愣头憋不住了,端着饺子过来,笑呵呵地说:“首长,俺昨天不是故意的,不知道恁不吃茴香,赔罪来了。”
“没事儿。”蔺严点头,夹起来咬了一口,顿时就怒了,“你他妈的小兔崽子!”
“???”
“负重五公里,立即执行!”
“啊?”小愣头还虎了吧唧地戳着。
宋谨咬开一个小愣头的饺子,慢悠悠说:“这茴香味儿,可真够冲的。”
小愣头眼含热泪,娘蛋,这俩人没一个好货!——俺的饺子咋就成茴香的叻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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