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六章 相思之苦
刑厉坤直接把饭菜打包带走,省得宋谨在家做饭了。
两个人心有灵犀,他刚摸出来手机,宋谨的电话就来了,问:“老舅怎么说?”
“他主攻,咱们策应,天临被打压得越狠,林轶的资金链就越吃紧,老舅要抓一次人赃并获的。”
刑厉坤单手拎起来一摞快餐盒,跟宋谨聊天的时候眉心舒展,不由自主嘴角带笑。
宋谨大松一口气,瘫在沙发上晃脚,“没想到我等屁民,还有共谋国家大事的机会。”
刑厉坤给他逗乐了,还能臭贫,看来心情不错。
半年以前,宋谨顶着鸟窝头、裹着军大衣蜗居在便利店一隅,见天点数货架,算计收银台那点三五毛的破帐,想着晚上怎么打扫韩晟的剩饭,心里念叨的都是些咂摸不出多少滋味儿的鸡毛蒜皮。
可现在不一样了,他帮着刑厉坤运转海程,曾经被韩晟努力隐藏的才能重新熠熠生辉,男人一旦事业顺利,自信心也跟着噌噌上涨,脊背挺直,走路带风,精神头好得不得了。
同样都叫‘爱情’,一个人要毁了他,一个人却成就他。
宋谨心里有一股劲儿,做大海程不光是一份事业,也是他送给刑厉坤最好的礼物,他要让这个人再无对手。
宋谨躺在那儿和刑厉坤讲电话,小白龙酸溜溜地看他嫂子面色含春,那个滋润啊……怎么人家俩这么顺风顺水,搁他和刘昭身上就七灾八难呢?
小白龙蹲到墙角,寂寞地抱着他的平安树,想昭昭。
想了一会儿,他没忍住给刘昭打了通电话,按前几天的经验应该是关机,没想到这次居然通了!
小白龙紧张地一哆嗦,抠下来一块儿树皮,他屏息听着那边的彩铃,是刘昭恶趣味换的儿歌:白龙马,蹄儿朝西,驮着唐三藏……
只要少爷您愿意接电话,我当牛做马、驮着您爸爸都可以啊!
小白龙胡子拉碴地憋着一泡泪,激动不已,等听到电话接通,嗓音都喊劈了,“喂!!”
“……”那边叮叮咣咣一阵响,有人又跑又喘的。
“是昭昭吗?”小白龙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,喉结滚动,结结巴巴问,“你、你身体好了吗?”
“刘昭!你小子!”刘卫国大吼,指挥手底下的人,“快!把门砸开!!”
他一个不防备,这孩子就偷摸从阳台翻进他书房偷手机,三层楼摔下去那还得了?刘昭从小晕高,就没干过这么出格的事,现在为了一个瘪三小混混,命都不要了!
刘昭拼命抵住门,捧着手机被挤得狠狠撞到墙上,又疼又委屈,还有晕高之后大脑紧张犯疼的难受,“皮皮虾,我爸说你害怕了,你跑了,是真的吗?……你混蛋!你个烂皮皮虾,你跑什么跑,呜呜呜……你混蛋……”
小白龙一颗心像被碾碎了,他拿拳头锤地,眼珠通红,“昭昭,我混蛋!可、可我要你啊!”
刘昭吸溜鼻子,没来得及说话,那边又是一阵响动,电话断了,关机,再也打不通了。
“昭昭!——”小白龙吼着哭着,把宋谨招过来了,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。
他捏着小白龙的肩,问刑厉坤,“这……你劝劝他?”
刑厉坤臊着小白龙,“怎么着,猫尿都滴上了?以前谁跟我说的,爷们儿流血流汗不流泪。”
小白龙哭得脸都糊住了,“坤哥……你他妈、站着说话不腰疼……不行,我得去找昭昭!我憋不住了,我等不了了!”
刑厉坤想了想,不把人偷出来,想混进去见一面应该不成问题,“哎,会拧水管子吗?”
小白龙哭咧了嘴,“缺德了吧……我都这样了,你还让我修水管。”
“我让你修你老丈人家的水管。”
小白龙一怔,“啊?什么意思?怎么修啊?”
“我说能修就能修。”刑厉坤给小白龙报了个号码,让他联系那个人,“你见了面可别咋呼,人迟早是你的,刘卫国吃软不吃硬,甭跟他闹僵。”
现在他手里多了筹码,有蔺严去应付刘卫国,两家并成一条线,刘卫国再不待见小白龙,面上也得过得去,没必要按照最坏的法子搞私奔,生生把刘昭的后路断了。
“好!”小白龙拼命点头,他不聪明,猜不透里面的弯弯绕绕,可他信坤哥,他不闹,保证不让他坤哥难做,只要能见刘昭一面,确认刘昭全全乎乎的就知足了!
宋谨进屋摸了一管药膏交给小白龙,“这个你带给刘昭,比外面卖的好使。”
这药膏方子才是夏俊真正的乔迁礼,万花丛中过要想不伤身,没点儿秘诀可不行,这药膏事后抹了一小时消肿,两小时下地走路,没伤也可以当平时的养护,里面掺了不少金贵东西。
小白龙拿着药膏,一双大眼珠子直愣愣盯着宋谨,表情纯洁,反而弄得宋谨不好意思了。
“……就那儿用,那个地方。”宋谨咳嗽着,含含糊糊地解释。
小白龙酒后粗蛮,里面万一有些细碎伤口,没十天半个月的好不了,刘昭得遭罪死了。
刘卫国憋了一肚子火,巴掌抬起来好几次又放下,舍不得动手,孩子是上辈子欠的债,孽债。
刘昭哭得可怜,稀里哗啦上气不接下气的,赖在地上不起来,好不容易让保姆阿姨哄进屋,小孩儿又闷在一床大被子里,撅着屁股抽噎,谁也不搭理。
刘卫国坐在床边,捞了一条热毛巾给儿子擦脸,恨铁不成钢地唠叨,“昭昭你就作吧,再这么闹腾下去,铁定瞒不住你妈了!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?爸爸是真不明白,那小瘪三有什么好的?值得你稀罕成这样吗?你从小跟着爸爸见过多少人,哪个不比他强?你说说你,眼神怎么就这么差劲儿呢?”
刘昭咬着被子不乐意听,跟他较劲儿,“……您懂爱情吗?”
他就是稀罕小白龙,别人对他好要么冲他的身份,要么冲他一身好皮囊,谁能喜欢他骨子里娇气横生的少爷性子?
只有小白龙,乐意憨乎乎地守着他,让他挤兑欺负,不在意他是谁的儿子,也不在意他穿得邋遢还是齐整。
这人能二半夜给他送一斤刚出锅的糖炒栗子,能憋着一泡眼泪给他扒一大盘魔鬼小龙虾,能三拳两脚揍翻纠缠他的俱乐部教练……
像爸爸您这种胡子一大把的老男人,见天单位家里两头跑,能懂什么叫爱情?
刘卫国气结,“我怎么不懂了?当年追你妈,我俩也是捧着玫瑰看过夕阳的!”
刘昭咕哝:“哼,都成老婆奴了,还说我眼神差……”
等刘昭情绪稳定,刘卫国才出门赶饭局,当领导的百事缠身,不能光在家里耗着。
为了不让刘昭再爬窗户,他特意给卧室留了个保镖,五大三粗地缩在卧室墙角的米奇小沙发里,像挂在墙上的一块儿黑秤砣,怎么看怎么好笑。
半小时后,刘昭家里的水管突然爆了,水压过大,从浴室一路爆到厨房,水花四溅,淹了地毯角柜,保姆阿姨蹲在地上不停舀水,急得满身是汗。
高档小区的物业维修员来得很快,大夏天的也注意仪容仪表,四个人穿着长袖长裤的工作服、带帽子口罩,进门还套上一次性鞋套,分开去各个屋子里检查漏水。
里面有一个高个儿,两眼发光,晃悠着摸到了刘昭的卧室。
保镖按住人,硬梆梆地说:“这屋里没水管,不用进了。”
小白龙为了让刘昭认出自己,故意没遮掩嗓音,“里面有卫生间吧,最好检查一下,万一弄坏了马桶,喷出来的可是屎和尿。”
“……”保镖被恶心地说不出话。
刘昭在床上猛地坐起来,眼睛肿得像裂口石榴,神采奕奕地抬下巴指挥人,“你出去。”
“听见了吗?叫你出去。”保镖伸手推小白龙,推了一下居然没推动,触手是柔韧结实的肌肉,他心里起疑,刚想问,让刘昭拿抱枕砸了,“我是让你出去!赶紧去帮忙啊,这么大的水淹坏东西怎么办?你还傻杵着!”
保镖也顾不上怀疑小白龙了,皱着眉头解释:“我的任务是看着……”
“你看个屁,我又跑不了!我爸都把书房锁了我能从哪儿跑?跳楼吗?”刘昭作出一脸着急的样子,“客厅有个动漫手办架子,上面全是我的宝贝,你赶紧帮我挪走,要一个一个小心地搬,碰坏了淹水了我跟你没完!快去啊——”
保镖纠结半天,到底得罪不起这位小祖宗,乖乖挪玩具去了,架子上密密麻麻摆了不下百个,没一会儿功夫挪不干净。
屋里只剩下小白龙和刘昭,两个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,热切渴望地盯着对方。
刘昭跪坐在床上,穿着宽松的麻布敞领半截睡衣,露出细细白白的锁骨和胳膊腿儿,显得人特别干净,脸蛋特别稚嫩。
小白龙心里的的愧疚掀起滔天巨浪,快把自己拍死在沙滩上了……当初他怎么就犯浑了,怎么就下得去手呢?
小少爷坐在那儿歪头看他,突然露出了一个笑,弯着眼睛,甜得能腻死人。
刚醒来的时候,刘昭也怪过小白龙,他身上疼、心更疼,可疼完了,那点恨意就淡了,他只是想不通、觉得委屈,可直觉事情不会是刘卫国告诉他的那样,小白龙不会不要他的。
那天晚上刘昭喝得不多,和小白龙上床也是他先撩的火,想睡了这个孬蛋一了百了,没想到做起来居然那么疼,他整个人像被劈裂了似的,小白龙精虫上脑失聪失明,压着人一阵狂操猛干,根本没顾着他。
小白龙在刘昭身上起伏,红着眼睛狠狠撞击,嚷嚷着,“昭昭、嗯、昭昭你真好……我喜欢你……”
既然没认错人,那就是两情相悦的,何况小白龙把传家的金戒指都给他了,刘卫国当时火上心头没发现,被刘昭偷偷拿绳子挂在脖子上了。
刘昭识破了刘卫国棒打鸳鸯的谎话,先装病装乖让他放松警惕,再偷手机打电话,一气呵成。
终于盼来了这个傻大个。
小白龙慢悠悠走过来,伸出手却不敢摸刘昭的脸,被刘昭抓住指头放在脸上,小狗似的蹭了蹭,“皮皮虾,我想你了。”
小白龙一颗心快化了,喉咙口堵着,眼珠子发烫,一把把人捂进了怀里!
爷们儿也想你!想死你了!!
两个人左右瞅瞅没人注意,亲到一块儿,手拉手地钻进卫生间,反锁上了小门。
等小白龙出来的时候,气息急促,捏在手里的药膏只剩下半管。
刘昭坐在马桶上捂着脸,喘着,衣服领口咧到了肩上,露出绳子顶端拴住的女士金戒指,又老又土的款式,却被小少爷视若珍宝,他黑黝黝的眼透过指缝往外溜,蒙着一层情动的水汽。
“站住!”保镖刚好进门,截住小白龙大声呵斥,“你裤兜里揣得什么东西?”
斜挎着一条,支棱得那么老高,别是偷东西了吧?小少爷房间可放了不少值钱的摆设。
“换了截破管子有什么好看的,”刘昭在卫生间懒洋洋地喊,“我这儿没纸了,你快送点儿过来!”
“……”保镖抹了把脸,叹气,“来了。”
小白龙松口气,悄悄伸手扶正了那截‘破管子’。
他给刘昭塞了一个袖珍手机,两根指头大小,能发短讯打电话,再也不用失联了。
等其他人修完水管,小白龙老老实实跟着撤了,和赶回家的刘卫国擦肩而过。
兜里的手机一震,是刘昭发过来的短讯:皮皮虾,你的管子修好了吗?
小白龙嘿嘿傻笑,这小孩儿,怎么学坏了。
自从粉丝猝死事件后,廖雅言在剧组低调很多,有戏上戏,没戏就老实对台词,再也不跟黎鸣玉刺着找不痛快了。
他人长得精致,最近又被狂刷公众好感度,这么一稳重下来,倒挺招人喜欢的,导演和制片也答应给他赶几场戏,准他三天假去跑泰国的演唱会。
黎鸣玉从场上下来,小助理赶紧跑过来递水,还不敢喝冰的刺激肠胃,常温的水被太阳烤得热热乎乎,灌进喉咙就变成了汗。
这些演员在三伏天拍后期的冬季戏,动辄长袖长裤大棉袄,为了片场收音效果还不能开空调风扇,活活捂出一身痱子,脱了衣服简直不能看了,小助理拼命给黎鸣玉打扇,手里托着一瓶冰冻水,对着扇出冷风。
他以前觉得演员挣钱容易,跟了组才知道,只有嚼得了黄连才能受得住掌声,上戏累就不说了,戏外那些明争暗斗也够糟心的。
黎鸣玉汗淌了一脖子,拿毛巾小心衬着,怕污染戏服影响下一组镜头,小助理打量着对面的廖雅言,嘟囔说:“黎哥,那位是不是又憋什么坏呢?”
说消停就消停了,毫无过渡,这落差让他好没安全感啊。
黎鸣玉摇头,他了解廖雅言,这人要是憋着坏,绝对会立马让你遭殃,像这样闷不做声的时候,八成是心里装了大事……能是什么事呢?
廖雅言膝盖上放着剧本,视线几乎烧穿纸页,阴狠怨毒,他拿尖锐的虎牙啃着手指甲,啃得坑坑洼洼、甲缝见红了也不撒嘴。
他的助理气喘吁吁跑过来,把密封文件袋递给他,“雅言哥,你的东西。”
廖雅言接过来盯了好一会儿,才慢慢拆开袋子。
里面只有薄薄的两页纸,廖雅言翻来覆去看了二十分钟,那边助理导演喊他好几次,他都没反应。
“雅言哥?”小助理拍拍他。
“嗯?”廖雅言茫然抬头。
“该你的镜头了。”
“哦。”廖雅言把那两页纸夹进剧本,动作一顿,又抽出来折好,放进自己的上衣口袋。
一组很简单的骑车摔倒的镜头,底下垫着泡沫缓冲板,廖雅言摔了七次都没过。
导演热得直冒火,看他确实摔得挺狠了,也不好骂人,只能摆摆手说:“换黎鸣玉吧,这场戏延后。”
廖雅言从地上爬起来,穿过一帮折腾布景的剧组杂工,一个人进了休息室,小助理赶紧跟过去,发现门被反锁了,紧张地敲门问:“雅言哥,雅言哥?你没事儿吧?”
“那什么,刚才你演得挺好的,是导演对你要求太高了才会这样。”小助理急得抓耳挠腮,怕廖雅言心气不顺又炸起来,韩晟不在,他哪儿镇得住人啊,“……要不我找晟哥跟导演沟通一下,咱们换替身上?”
门啪嗒一声开了,廖雅言直勾勾地看着他,“我想自己静一会儿,成吗?”
“成成成。”助理猛点头,把韩晟交代的维生素水递过去,“雅言哥,今天的还没喝呢。”
廖雅言面无表情地接了,差点儿把门拍在助理脸上。
他昨天收到一封匿名信后,把自己喝的维生素水偷偷送检,里头果然有阿普锉仑。
他在剧组忘词、注意力不集中,还有那个女粉丝猝死,都是因为这种药。
韩晟亲自给他下的药。
廖雅言忿忿撕碎了检验报告,又倒掉那瓶维生素水,他掏出手机颤颤巍巍地调出韩晟的名字,却按不下去拨号键,不知道要说什么……
他能问吗?敢问吗?
他觉得委屈伤心失落愤怒,但更多的是恐惧,怕韩晟说出鲜血淋漓的真相,彻底地抛弃他!
为了韩晟,他不惜算计宋谨,不惜和别人上床,现在还要容忍郑耀和卢卡斯,这些他都不在乎,哪怕只能像偷情一样,避开别人偷偷接吻、偷偷做爱,只要韩晟爱他,他可以都不在乎!
可韩晟爱他吗?
……
或者,韩晟爱过他吗?
廖雅言捂着脸,终于放声大哭,哭了又笑,眼妆花成一片,滚烫的眼泪淌了满手,沾到嘴唇全是咸涩的滋味儿。
在韩晟眼里,他不过是个疯子,是个精神病。
他曾经牢牢握在手中的自以为是的爱情,原来只是一把剖肉见骨的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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