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四章 抓现行
等黎鸣玉跑出一身汗,夏俊又给他脸上抹了两道灰才满意了,拿激光灯引导着黎鸣玉眼神集中,或跑动或举弓,动态姿势抓拍了好几张,最后一张掩在断墙之后喘息急促,眼神凌厉,即使空拍也拍出了和人激战的效果。
鬼才摄影师的名头,绝对不是空穴来风。
拍完试妆照黎鸣玉先撤,继续回去恶补英语,他已经和海程提前续约十五年,拿到了第一个海外大型奇幻电影的试镜机会,现在试妆照十拿九稳,就等着两个月后进组试戏了。
宋谨撸起袖子帮忙收拾器材,被夏俊叫住了,“别动,我给你变个魔术!”
“???”
“瞧好了,大变活人。”
夏俊挤眉弄眼,清嗓子喊了一声‘收工’,楼下立刻喀啦喀拉响着,有人踩着碎砖上来干活了。
正是夏擎。
夏擎和宋谨打过招呼,熟练地拆卸设备,收拾东西,T恤都湿透了,脸上也没有不耐烦,甚至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,“这里热,要不你们去车里等着?我马上就好。”
倒像是怕夏俊先不耐烦。
“麻利点啊。”夏俊没客气,直接拽着宋谨闪人了。
宋谨哭笑不得,刑厉坤都跟夏擎说出真相了,怎么他俩还是这样?
可当他看到夏俊偶然回头,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时,顿时醍醐灌顶,这俩人之间暧昧默契的相处模式没变,可能因为他们本来就是这样——
夏俊在夏擎心里的位置没变过,夏擎的无微不至,从来无关程彬。
下楼眨眼晃神的一瞬间,宋谨皱了皱眉头,夏俊看过来,“怎么了?”
“那儿好像有人。”
两个人面面相觑,怕有狗仔队爆出黎鸣玉伪造脚伤,保险起见过去绕了一圈。
可什么也没有,一只脏兮兮的野猫从水泥筒子里钻出来,拖着溃烂血糊的后爪。
“操。”夏俊膈应地赶紧往后躲,“眼花了吧你?走走走。”
等夏擎下楼,三个人坐车扬长而去,水泥筒子深处才缓缓爬出一个人,骨瘦形销,脸上都是挠破的红疹,几乎脱了人相了。
程彬撂了那块砸猫腿的碎砖,眼神凶恶。
黄嗣拍摄期间,宋谨和刑厉坤奔赴Z市,第二次考察选秀情况。
比赛已经进行到五进四,海程的练习生只剩简左简右。
电视台最高领导亲自陪饭,想跟海程改签成长线合作项目,把这节目弄成暑期固定,海程继续提供赞助和练习生,他们帮着捧人,三七分红,双方共赢。
领导怕一群老爷们儿干吃干喝气氛差,专门安排了俩小妞,露着白花花的大腿和酥胸,舌头蘸蜜,一口一个刑总叫得特别甜,轮番挤上去敬酒。
那俩妞是电视台实习生,来之前还不乐意,领导答应给转正才出卖色相,可一进门看见刑厉坤就走不动了,没见过这么爷气爆棚的大老板!
坐姿大马金刀脊柱挺直,五官硬朗强悍,低调的黑西装裹着一丛蓬勃的肌肉,和她们在电视台见得那些喷香水抹发胶的奶油小生太不一样了!
宋谨虎牙锋利,把筷子头磨得嚯嚯剌剌的,冷哼……你们这功课做的不扎实啊,想讨好咱们刑总不能上妞儿,得上盘靓条顺的小帅哥。
什么程悦啊黎鸣玉那样的最好,脱光了上!
刑厉坤在桌布底下挨了好几脚,心情愉快,喜欢看宋谨吃醋的小模样,一抬手连灌三杯,胳膊不动声色辏住美女的小腰,不让俩人近身。
宋谨再一咳嗽,这人就收了笑,手指敲了两下桌子,电视台领导会意清场。
“合作可以,但有个条件。”
领导一咯噔,“刑老弟,那分红点不能再让了……”
刑厉坤松了松领带说:“跟钱无关,我们想捧个冠军。”
领导立刻笑了,这行业吹黑哨正常得很,“简左简右是吧?就算你们不打招呼,这俩孩子也没问题啊!每回人气都是最高的!”
“不,捧周润当冠军。”刑厉坤幽幽道,“韩晟和你们接触了吧?”
“这个……我们没答应。”领导有些尴尬,刚才没把这事抬上桌,就是顾忌俩对手公司掐架,怕把合作机会给黄了。
“他肯定还会再找你们谈周润的事,塞多少钱你们拿多少钱,千万别手软。”刑厉坤咬上一根烟,眼神里透出戏谑,“冠军可一定要给周润。”
电视台领导懵了,这到底唱的哪一出?做这么大的节目,替对家捧人?
得,拿钱的就是爷,照办吧。
下午闭关集训的选手一个一个进教室接受指导。
别人见的是老师,简左简右见的却是宋谨,经过一番密谈,郑重地在出道合同上落款签字。
简右一出门就捶墙,“妈的,就知道上次唱黄嗣的歌没好事儿……自己坐一屁股屎还没洗干净,直接空降成组合队长了!早出道了不起啊!”
简左劝他,“有机会出道就不错了,知足常乐。”
他突然刹住话头,看见周润从另一个屋转出来,这货头戴耳机,目不斜视,已然拽上天际。
简左和简右相视而笑,先前看周润可恶,现在知道里头的弯弯绕绕,看他就挺可笑了。
自以为是天临挖去的金,其实只是海程的弃子。
简右叹道,“哥,跟这货比起来,黄嗣至少有实力,拽得顺眼多了。”
简左点点头,非常赞同。
从集训地出来,宋谨和刑厉坤横跨半个城市,从市中心摸到了城郊棚户区,这地方危房旧房鳞次栉比,楼间距不足三米,中间还要拉根铁丝晒衣服,大裤衩子和胸罩混在一起,滴滴答答往下掉水。
两个人沿街问了好几趟,总算找对了地方,可屋里没人,从窗户缝隙可以看到墙面上大片大片的霉斑,一张床,一个凳子,凳子上摆着换洗衣服,别无他物。
宋谨心里挺不是滋味的,选秀期间每个选手都会拿到一笔不菲的生活补贴,但凡周润有一点心,也不至于让自己的朋友住在这种地方。
他正感慨着,突然听见咔嗒一声,刑二爷徒手捏断了锁头,“进屋等吧,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。”
宋谨:“……”
他们等了半个多小时,季轲才拎着盒饭回来了,迈进屋愣了一下,拐了个弯又出去了,完事儿皱着眉头重新折回来,“……这是我家。”
宋谨都给逗乐了,这孩子反应真够慢的。
季轲刚满二十,长相中上,个儿高腿长,生就了一副练舞的好架子。
资料里说他高二时辍学练舞,闷骚内向性子慢热,身边只有周润一个朋友,周润比赛去哪儿,季轲就伴舞到哪儿,这份坦诚相交的友谊,居然抵不过一份出道合约,甚至是一笔补贴费。
大概在周润眼里,季轲这号没颜值的歪路子出身,不过是一块顽石,只能给他压压舞台了。
季轲提防地盯着这俩人,“你们是谁?”
“季轲,想不想和海程签约?”宋谨单刀直入,“周润已经进天临了,你是不是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。”
季轲手里的盒饭摔在地上,汤汤水水全漏出来,拍黄瓜炒白菜烧豆腐,好几天没见荤腥了。
这人出了一身冷汗,语气还是慢吞吞的,“不可能,我俩说好要一起签约出道的。”
宋谨问:“他上周二和天临签约的,这之后你俩见过吗?”
季轲攥紧了拳头,没说话……何止没见,周润还挂了他好几通电话。
他还犯轴犯贱替人家想借口,什么集训紧张没时间,可他明明看见周润更微博晒了打球照。
季轲的眼神晃动了,怀疑了,宋谨继续补刀,“你仔细想想,除了比赛编舞彩排,周润平时主动找过你么?”
“……”
“他为什么让你带面具出场?为什么不告诉你他和天临签约?季轲,你只是周润点缀舞台的装饰,一旦签约,你就没什么利用价值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如果你现在还拎不清,非要把利用当友谊,为他放弃自己的机会,是不是太不值了?娱乐圈的竞争就是这样,很残酷,很现实,进入还是退出,你自己决定吧。”
季轲的脸由白转黑,蹲下收拾盒饭,手指不小心把泡沫餐盒抓出了一溜窟窿眼儿,哆嗦着,弄了一手饭菜渣。
他不像周润,自身条件好、又是科班出身,未来还有数不尽的机会,他的技巧全是在街头夜店斗舞斗出来的,身上的绷带和药水味一直没断过。
这么卑微而努力,千方百计地磨练技术,只是为了能站在舞台上,站在观众面前,让所有人都看到他跳舞的瞬间。
这个梦想是周润帮他实现了,所以他帮着周润排练舞台,撑起表演却从来不抢风头,让周润拿了大大小小的选秀名次,他只有一副磨得反光的面具。
明明说好了要一起出道,做一辈子台上台下的好兄弟,为什么周润先走了?
是觉得他累赘?还是在提防他?
无论哪一种,都让季轲眼眶发烫,他自以为的好朋友、好兄弟,从来没让他摸过自己的奖杯奖状,没教过他怎么唱歌发声,也没关心过高难度动作带给他的损伤。
也许他连宋谨嘴里的装饰都不算,只是周润脚底下冷冰冰的一块踏板。
没有他,也可以是别人。
刑厉坤睨着他,“滴上猫尿了?”
季轲声音沙哑,“没有!”
“想教训他吗?”
季轲压抑着哽咽,怒吼,“想!!”
“签了它,你就是4FUN的最后一个成员。”刑厉坤把合同扔到季轲怀里,“海程会不遗余力地捧你,让你亲手打回去。”
从上回拿到音频资料之后,蔺严就忙活开了,正赶上军区连队招新兵,他带着勤务兵一趟一趟往外跑,打着申请指标的名头,偷偷去见刘卫国。
刘卫国这人很谨慎,和蔺严接触三五次才慢慢松口,一方面是看不惯这帮从芯烂到根的国家蛀虫,一方面是想再往上使使劲儿,以后退下来也能护着家里,他眼瞅着小五十的人了,不博一把还能有多少机会?
再加上俩人都是眼里不揉沙的刚硬性子,一拍即合,从最底层最容易被忽视的地方,开始深挖浅探,隔几天就碰一次头,不放心拿手机通消息。
刘卫国先到,在老茶馆里点了一碗大红袍,电话开着,偶尔听听儿子在家里洗澡的水声哗哗,怕刘昭又跟上次一样猫水里不出来,吓掉他半条老命。
这孩子被他惯坏了,在小白龙这件事上怎么哄怎么关都不松口,眼瞅着家里另一位祖宗要回来了,刘卫国一颗心像在火上炙烤,焦躁冒烟,怕儿子跟媳妇儿又掐起来,俩活祖宗回回耍横怼仗就他一个夹在中间当孙子。
心里太苦了。
当爸的干不过儿子,无非还是舍不得……他当眼珠子护着的心肝宝贝,好不容易从小苗长成挺拔的大树,居然歪茬儿了,还歪得那么离谱!
蔺严拎着两瓶军区自酿的葡萄酒,往桌上一搁,“老哥,带回家尝尝,刚熟的,劲儿大着呢。”
蔺严跟刘卫国应承着,状作不经意地摸出手机,把电话拨到了刑厉坤的手机上。
刑厉坤收到讯号,立刻联系小白龙,跟刘卫国打游击战,专捡他外出谈事儿的时候见刘昭。
刘卫国说:“我这边追到银行,有一点挺可疑的,太子爷身边有个华侨,三年注册了好几个空壳公司,洗白了数亿资金,钱全是分批次运作的,频率高、数额小,八成就是那只老虎的手笔。”
蔺严蹙眉,“资金口是个捷径,不动刀动枪最好,有办法深挖么?”
刘卫国点上烟慢慢嘬着,摇头叹息,“明面能追到的资金异常顶多罚个千八百万的,反而打草惊蛇了……而且咱们要查毒,这笔钱可不全是毒资,难啊。”
捷径无法可走,就只能用最干脆也最危险的方法,直接抓毒品交易现场,一鼓作气挑出东南沿海的毒线,再反查资金,让对方无力反击。
可小太子爷刚做了一笔大的,短时间内再出手的可能性太小了,真要等,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。
蔺严单腿撑在椅子上,宽大的手掌慢悠悠磨着自己的军裤,眼角眯出重重的纹路,神情肃穆……他在部队也挖出不少东西,可无论是行贿受贿非法集资滥用职权,坐到人家那个位置上,都不可能被一桩钉死,要是拿这点东西去捋虎须,他们俩不仅白忙一场,可能还会把自个儿搭进去……
蔺严瞥见掉漆的旧手机,眼神突然钉在了刑厉坤的名字上。
上一回太子爷是怎么跟金三角的毒枭搭上的?天临。
如果天临经营不善,不得不再次涉毒圈钱,尝到甜头的太子爷恐怕会加入分一杯羹吧。
他和刘卫国费劲儿巴拉地兜了一大圈,问题的症结又回到原点,回到了自个儿外甥和外甥媳妇手里,摧垮天临得靠海程啊!
刘卫国纳闷地看他,刚才还愁眉苦脸的,怎么突然就放晴了?这老小子又想什么孬主意了?
“接下来咋办?”
“等。”蔺严老神在在地把白瓷盖碗端起来,在鼻子底下嗅了一趟,赞叹道,“好茶!”
刘卫国哎了一声没拦住,蔺严咕嘟咕嘟大口牛饮,干个底朝天,刘卫国都气乐了,“你个老小子,那是我的!”
“革命同志不分你我。”蔺严砸吧着嘴,笑得特豪迈,跟刘卫国交代暂时按兵不动,拧身就喊上勤务兵走了。
刘卫国这才重新拿起电话听响,他俩聊了快二十分钟,刘昭居然还在洗澡?!
别又是整什么幺蛾子吧?
刘昭开着浴室花洒水漫金山,蒙门口蹲守的那位黑脸大保镖,人家催他他就叫板,我爱干净怎么了,又不废你们家的水,哪儿那么多屁话!不满意进来捞我啊,戳瞎你眼睛!
保镖只能憋屈地蹲着,伺候这位小祖宗伺候地脸垮了一大截,本来干这行就显老,他现在看着都快是爷爷辈的了。
刘昭笑嘻嘻的,穿着小裤衩爬上窗口,半拉身子搭在外头,伸手够一个晃晃悠悠的遥控飞机,小白龙在底下遥控指挥,恨不得能直接把飞机塞进小孩儿手里,那么挂着悬着瞎踢腾腿,他看着就紧张心跳,万一人闪下来就糟了!
刘昭把飞机抓住,解开塑料袋左右瞅瞅,没啥好往上挂的,就顺手捞了自己刚换下来的裤衩挂在下面,往外头一扔,“去吧,皮卡丘!”
这外形是他要求的,嫌小白龙最开始用的高仿真EC225外型不好看,让改装成了皮卡丘造型。
可皮卡丘不符合设计工学啊,每回飞上去就打磕绊,这次更绝,左右前后不分,朝着前院扑腾过去,一出遥控范围就啪嗒掉了,正好碰上一个女人的宽檐帽。
海莉吓了一跳,摘了帽子和墨镜,白嫩的脸庞和刘昭有八分相似,气势却更盛。
等低头看清砸了她的东西,皮卡丘猥琐地缠着波点小内裤,她火冒三丈地摔了旅行箱,目光如炬直射跨在浴室窗口傻了眼的刘小少爷——
“刘昭!你小子又搞什么鬼?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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